摘要: 《我存在的依据终将归于虚无》 我存在的依据归于虚无 去八一小学找人的那天 全体学生正在上课 我被拦截在门卫室 等候下课的铃声响起 年轻的门卫与我从未谋面 更不知我有过一段光阴在这里滞留 八...
《我存在的依据终将归于虚无》
我存在的依据归于虚无
去八一小学找人的那天
全体学生正在上课
我被拦截在门卫室
等候下课的铃声响起
年轻的门卫与我从未谋面
更不知我有过一段光阴在这里滞留
八一小学原来的名字叫洛朋
在这里 我用五年多的光阴
陪伴过一百多名学生
眨眼间 五十年快过去
我的一切 早已沦为一片空白
没有人能觅出 我留下的踪迹
那千金难买的光阴
也不知被谁拾掇得干干净净
光阴丢失 我曾经存在的依据
不得不归于虚无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
作为一个陌生人
我把自己打量一遍又一遍
然后 再小心翼翼地交岀
《板栗》
生长在山里的板栗树
孕育的孩子都很有出息
它们坐着车奔向城镇
在巷口的大铁锅里左右腾挪
常常将一条弄巷里外熏香
许多人不知道板栗离开后
如一个产妇经历了一回分娩
板栗树得疗养好一阵子
那是敲打板栗的结果
板栗树的自我疗养我无缘亲见
只是每次打开板栗时
我都要仔细看看
这些来自山里的孩子
它们是不是也有什么内伤
《寒流来临》
向南 向南 如湍急的河水
自北向南滚滚流淌
伴随这河水一起向南的
是奔跑的云和凌厉的风
天心事重重 流水过处
万物微微颤抖 大地失去温情
南方垒筑的堤坝 咬紧牙关
时刻在死死地抵守
数日之后 水流枯干
从南向北 暖流会将失地一一收复
《父亲与麦苗》
冻雨一连下过几天
父亲心里窝着的火终难熄灭
到底按捺不住了 天刚放亮
他就穿上雨衣 扛上锄头
去看看那些宝贝般的麦苗
是否安然无恙
这几天 他几乎从早骂到晚
骂鬼天气 尽知道害人
地里那些幼小的麦苗
自然不明白父亲的心思
不过 每次见到父亲
它们都会拍起小手欢迎
对于种地的父亲来说
麦苗也是他疼爱的孩子
掏出藏在骨子里的那份深情
他常常让麦苗住进他的梦幻
《对一场小雪说原谅》
麦田的青绿
原谅了它的不留踪迹
鸟儿飞翔的翅膀
原谅了它的慢慢吞呑
一直没有出场的风
原谅了它的断断续续
冬青树和樟树 以慈悲之心
原谅了它的心不在焉
抱紧瘦弱的身子
我原谅了它布下的微寒
以及它轻描的星星点点的白
对一场不完美的小雪
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原谅
世间万物皆有恩于我们
连爱都来不及
我们还有什么不可以原谅
《写诗的我》
诗和诗人受人追捧的岁月
我与诗无缘
不读诗也不写诗
诗和诗人走霉运的时候
我喜欢上诗也学习写诗
一辈子注定当不了诗人
霉运也就不会与我纠缠
学诗写诗纯然是生活的爱好
从内心里说
走走霉运我也愿意
至少没有什么出息的我
也会被人称作一回诗人
《人脸识别供纸机 》
上公厕 只要将你的脸对好
人脸识别供纸机 三秒钟之后
准会吐出你所需的手纸
使用过几回 我认识到
它的方便以及可爱
它可爱得不看人身份
也不计较那些脸的丑俊
所供的纸 长短完全一样
原来 在它的眼里
没有特权者 只有站立的人
《叫黑暗让路》
冬天 接孙子放学回家
天的脸色渐渐变黑
乘坐547或961 下车后
我们要从远洋山水小区穿过
从西往东 路两旁的树木
将一切光亮遮挡
黑得瘆人的路 宛如一条幽暗的隧道
每回 我都叫孙子走在身后
我一边走 一边总将身子往前凑
我是想对那黑暗说
请让一让 别影响我们回家
《哭声》
早晨出门散步 在村口
碰上一户人家出殡
白色的孝服列了长长的一队
据说也是不小心感染了新冠
那位老人没有挺过冬天
鞭炮声此起彼伏 宛如浪涌
震耳欲聋的吹吹打打
也将哭哭啼啼盖过
一个人离开尘世
要不要听见送行的哭声
连同喜丧 在我看来
听不见亲人的啼哭
似在上演一出活剧
死亡好像也不那么真实
《村庄长者记》
他们兄弟俩 哥叫国祥弟叫国瑞
都是过八十的年纪
去年新冠之后 他们成了村里最年长的
那些不该走的都走了
他们也作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许是艰辛的劳作 榨干了脂肪
驼背是早些年的事 近年又瘦骨嶙峋
年岁大了 他们每天还要忙着种菜
种点不费多少力气的庄稼
儿孙在南方打工 都已买房安家
一年难得回来一次 前几年
兄弟俩的老伴先后撒手西去
生活孤单 想的还是不让孩子操心
拖着瘦弱的身体 每天在村里出现
倘若十天半月见不到人影
人们猜想 定是疾病将他们摁倒
村后的坟地 已为他们预留了位置
当他们去陪伴各自的老伴时
我们空落落的村庄 将会更空
又将有两个烟囱成为烟火的象征
《告别书》
作出决定的那天早上 天刚睁开眼
岳母洗净手 给菩萨上过香后
开始艰难地跪下 磕头
缓缓地向菩萨说出自己的无奈
人老了 尾椎骨碎裂的疼痛
折磨得她站立行走都困难
跪下 爬起 更是特别吃力
从这一天起 她将彻底地向生活认输
不再似往常那样 每天上香跪拜
请求菩萨体谅 饶恕
对菩萨虔敬的仪式
她会在内心里一次次完成
岳母焚香跪拜菩萨多年
当年请菩萨回来经历过一波三折
在家人的一片反对声中
她用坚持赢得了胜利 从此
每天上香跪拜成为她必做的功课
她曾向菩萨掏出过许多心愿
请求菩萨保佑一一实现
菩萨始终慈祥地微笑着
从不亲口答应 也不公开反对
多年来 她的不少心愿如期实现
她认定那是菩萨的功劳 佛法无边
面对菩萨 她所说的比对任何人都多
感恩的话 早已堆积如山
如今 困扰她的病痛
迫使她不得不向菩萨告别 谢罪
她相信 慈悲的菩萨会原谅她
像原谅一个无力滚石上山的孩子那样
《刻墓碑的人》
倾尽一生的时光
在坚硬的石头上
刻下人世间最柔软的文字
让那些故去的人 荣耀地
与风雨 与阳光站在一起
轮到为自己刻一行字的时候
他不声不响地
选了块不入眼的碑石
果断地刻下
一一不在人间
《列车的交会》
东来和西往 北去和南来
中途交会的站点都事先预定
时间也限定在那么几秒
这么短的交会时间
双方觉得说什么都显多余
不能点头 招不了手
那就喊两声 算是打个招呼
随后又各赶各的路
倘若某一天没有照面
一定会觉得有什么丢失
那些预定站点的时间
也会露出一段黑色的缺口
《美好的爱情》
美好的爱情
就是一碗营养汤
冒着热气时
你喝一口
我喝一口
剩下半碗时
你让给我
我让给你
最后凉了
不得不倒掉
倒掉时
都觉得有些可惜
双方的眼神
却幸福地抱在一起
《晒太阳的老人》
都不想再说些什么
只是彼此慢慢地靠拢
朝阳的那面院墙残破多年
空空的村庄 唯有它离太阳最近
村外小河的冰越来越厚
临近年关 该回来的人还在他乡
他们不说话 眼睛布满迷茫
伸向村外的路被盯得有些慌乱
太阳渐渐将身子晒暖
内心里的苍凉迟迟不肯散去
《狂风》
一阵阵狂风刮起
犯下的过错接二连三
先是卷起满地树叶和灰尘
接着是将路边拄拐杖的
中过风的老严推倒
再就是把几棵小槐树拦腰折断
掀翻李婶家门前的遮阳棚
要说它做的好事
我见到的唯有这样一件
那就是帮助拉着废旧纸箱的五叔
推车上坡
《去桑落洲》
去桑落洲的人们
是不是也像我一样
寻找陶渊明的桃花源
探访周瑜的巢湖城
要不 去程普的营帐小坐片刻
看看大将军怎样运筹帷幄
或者去德化圩转转
了解一下那些田地的产能
桑落洲以清凉的江风
浸润着我们的肌肤
同马大堤讲述的
永远是与洪水搏斗的故事
在桑落洲的许多村庄里
我们将拾取的德化方言
反复咀嚼 似咀嚼刚炒出锅的蚕豆
桃花源里的桃花早已谢去
巢湖城已被村庄换了容貌
程普将军的营帐也扎在他处
只有德化圩还在
每年 它的肥田沃土
仍向人们提供稻谷大豆和高粱
从罗渡到汇口
从程营到曹湖
桑落洲厚重的历史
仿佛是一条长长的隧道
探寻桑落洲历史的人们
要记得从那里进去
然后从那里返回
《晒秋》
它们是一些多么听话的孩子
阳光轻轻地喊了那么几声
就急匆匆地从室内跑出
把自己从外到内打开
在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
房顶上屋檐下场院里
它们都那么安静地躺着
似刚刚入睡的婴儿
接受阳光轻柔的抚摸
丰硕的秋天 有了
另外一片迷人的风景
秋日的绚丽阳光
再次成为乡村最受欢迎的嘉宾
每一粒果实都交给阳光过滤
日子也就不会有发生霉变的可能
《朋友小聚》
几个好朋友小聚
酒自然要准备一些
好与坏另当别论
菜肴不必太过讲究
有荤有素 够吃就行
聊天的嗓门可以敞开
敏感的话题最好屏闭
每次都以热闹开场
散场时人人意犹未尽
这样的小聚 其实
也只能隔三岔五来一次
平日里 一个人关上门
弄几个家常菜
就一碟花生米
慢悠悠地喝上几杯
尽管缺乏仪式感
氛围也有些沉闷
那也叫对付了一顿
没有亏待忙碌或闲适的自己
谁都应该明白
热闹的日子得慢慢享用
情谊这东西
也不允许大肆挥霍
《登山》
人在远处 山在前面
人走近了 山在头顶
登上了山顶 山就在脚下
再高的山 也高不过登临的人
一座座山 气定神闲地
送走千年万年亿年光阴
唯有雄心才能将它们撬动
唯有勇敢才能让它们俯首
喜爱登山揽胜的人
常常牵着晨曦的手出发
到了傍晚 累了倦了
才扶着夕阳的肩膀
缓缓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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